想在国会大厦和华盛顿林肯纪念堂之间146英亩（约59公顷）的狭长地带新建一座博物馆或纪念馆，审批过程可能长达数十年。1968年，当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总统读小学时，人们就开始认真思考建设一座黑人历史博物馆；近50年后，他出席了非洲裔美国人历史与文化国家博物馆的开幕仪式。即使微不足道的改变，例如雕塑花园翻新，也可能耗时数年，而雄心勃勃的项目往往无疾而终。立法、融资、繁文缛节、监督：每一项任务都如纪念碑一样难以征服。在这一背景下，看到国家广场上的一系列新纪念装置（虽然是临时性的）能在短短一年内完成规划和执行，让人感觉恍如隔世。“超越花岗岩”(Beyond Granite)展览将于9月18日开放，包含6位杰出当代艺术家的雕塑作品，凸显了美国文化瑰宝中蕴含的价值。这是个异乎寻常的展览，它重新思考了国家广场纪念的历史以及纪念设施能够采取的形式。此外，该系列重新想象了国家广场的运作方式：少为历史服务，多为人民服务。“超越花岗岩”项目由Monument Lab主导，这是一家总部位于费城的非营利性工作室，正在重新思考如何自下而上打造纪念设施。此次展览的合作伙伴包括国家广场信托基金(Trust for the National Mall)、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和国家首都规划委员会(National Capital Planning Commission)，资金来自梅隆基金会(Mellon Foundation)。策展人保罗·法伯(Paul Farber)和萨拉米沙·提勒(Salamishah Tillet)邀请6位艺术家思考国家广场未曾纪念的历史，追溯国家广场被人民而非雕像占据的过往。艺术家们从各类活动中找寻灵感：1939年玛丽安·安德森(Marian Anderson)在林肯纪念堂台阶上举办的令人心酸的复活节周日音乐会，1987年国家广场首次展出艾滋纪念拼被，乃至游客和居民在广场上的日常游玩。温迪·瑞德·斯塔尔的作品《你看到的土地……》用玻璃材料呈现了艺术家自己的拇指。摄影：AJ Mitchell Photography以阿普萨卢克（乌鸦）族艺术家温迪·瑞德·斯塔尔(Wendy Red Star)3吨重的花岗岩雕塑为例。《你看到的土地……》(The Soil You See...)展现了一枚巨大的拇指指纹，以艺术家自己的指纹为模板，以玻璃材料呈现。嵌入玻璃的红土形成纹路。仔细观察，纹路内部的微小字迹拼出了与美国政府签订条约的约50名阿普萨卢克族领导人的名字，这些文件签署时通常要按手印。正文以1876年小巨角战役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科里·克罗(Curly Crow)的话开始：“你看到的土地不是普通的土地，它是我们祖先的血肉和骨头化为的尘土……向下挖才能找到天然的泥土，上方是阿普萨卢克。”斯塔尔的雕塑纪念碑矗立在宪法花园，这是一块隐于池塘边的小块土地，池塘为纪念独立宣言的签署人而造。她的作品通过扩展美国建国的主题和历史，深化了对国家奠基的纪念。作品形式令人眼前一亮，仿佛在与华盛顿纪念碑进行视觉对话：指纹模拟了人们在国家广场玩的强力透视游戏，即拍摄用手指触碰方尖碑的视错照片。站在宪法花园看去，斯塔尔用其拇指指纹升华的那段历史与华盛顿的历史同样伟大。德里克·亚当斯的装置作品《美国游乐场：华盛顿》展现了种族隔离结束前后的游乐场。摄影：AJ Mitchell Photography亚当斯以雕塑形式打造了独立而平等的设施。摄影：AJ Mitchell Photography非裔美国艺术家德里克·亚当斯(Derrick Adams)的装置作品汲取了本地历史的一页，展现了美国故事中黑暗篇章的落幕。《美国游乐场：华盛顿》(America’s Playground: DC)既是雕塑，也是能使用的游乐场，广告牌大小的照片装置将其一分为二，仿佛镜像的两边，一边绚烂，一边灰度。分隔游乐场的照片拍摄于美国最高法院决定结束种族隔离后几天的一座本地游乐场。亚当斯的作品用彩色呈现出独立而平等的设施，仿佛展现了社会进步前后的图景。孩子可在此玩耍，而不必了解其中深意，这呼应了孩子培养世界观的方式。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在布朗诉教育委员会(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一案中作出了里程碑判决，结束了各州公立学校的种族隔离。但这并未涵盖华盛顿的学校，当时华盛顿不是（现在也不是）州。分隔游乐场的超大照片摄于哥伦比亚特区东北部的埃奇伍德公园，照片拍摄前，1954年的另一项裁决（博林诉夏普/Bolling v. Sharpe）也认定了该地区学校和设施施行的种族隔离违宪。国家广场展品展现对本地历史的任何姿态都是很罕见的。太多时候，为国字号博物馆做项目的艺术家只将华盛顿视为游行和示威地点。而通过《美国游乐场：华盛顿》，亚当斯决心利用国家广场与真实的本地黑人历史建立联系。蒂凡尼·钟的土地作品《为了活着的人》(2023)使用景观材料追踪了难民和流亡者逃离越战的轨迹。越南裔美国艺术家蒂凡尼·钟（音，Tiffany Chung）的《为了活着的人》(For the Living)是对附近的越南退伍军人纪念碑的回应和援引。那座纪念碑由林璎(Maya Lin)操刀设计，是一座改变范式的现代主义纪念碑。钟的景观装置构成一张世界地图，展示了越战期间和战后的移民外流轨迹。和林璎的伤疤形纪念碑一样，钟的作品也属于景观设计，但钟使用的不是林璎的正式纪念碑的黑色花岗岩，而是景观镶边和绳索等难以长久保存的材料。这些材料暗示着匆忙、临时和随机应变：呼应了背井离乡的主题。对于“超越花岗岩”里的有些艺术家采取的庄重策略，国家广场并非理想场所。《回家》(Homegoing)是非裔美国学者阿森·T·克劳利(Ashon T. Crawley)的多媒体音响装置，指向了同名的黑人葬礼传统。他的作品包含一系列物品，比如带有内置扬声器的长椅，可分3段播放克劳利创作的原创福音作品。作为学者和表演者，克劳利正在研究哈蒙德管风琴的历史，考察它在黑人精神生活中的核心作用，他的作品令人着迷，但考虑到它位于华盛顿纪念碑附近的熙攘地段，很难按照艺术家的意图呈现静谧的圣地体验。《我们为你歌唱》(Of Thee We Sing)在国家广场的位置最好也最差。这件雕塑由非裔美国艺术家瓦妮莎·德文(vanessa german)创作，她以小写字母书写自己的姓名，其作品描绘了安德森1939年的历史性表演情景。这座雕像或多或少呼应了安德森为数万人表演的地点，当时她无法在更传统的华盛顿场所表演，因为美国革命女儿会(Daughters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拒绝让黑人艺术家在宪法大厅登台。德文创作的这件雕塑最具传统纪念意义，它带给了安德森字面意义上的花，其脚下铺满钢铁和树脂的百合。在距林肯纪念馆不远处，这件雕塑很难与第16任总统的雕像争夺观众，但漫步至此的人将有机会深入了解这个场所对这座城市的意义。在瓦妮莎·德文的雕塑《我们为你歌唱》中，礼服上的音符代表了精神上的《没人知道我见过的麻烦》(Nobody Knows the Trouble I’ve Seen)。摄影：AJ Mitchell Photography国家广场常常用于举办就职典礼、游行和节庆活动，但很少举办艺术展。2014年，国家肖像美术馆曾邀请古巴艺术家豪尔赫·罗德里格斯-格拉达(Jorge Rodríguez-Gerada)在倒影池附近用沙子制作一幅占地6英亩（2.4公顷）的蒙太奇照片。十年前，加拿大声音艺术家珍妮特·卡迪夫(Janet Cardiff)设计了多感官音频漫步体验，将听众从赫什霍恩博物馆和雕塑花园引至国家广场。艺术家经常在国家广场创作一次性作品：1978年，行为艺术家谢尔曼·弗莱明(Sherman Fleming)曾利用国家美术馆东楼的建筑边沿刮胡子。但官方组织的国家广场展览并不多。“超越花岗岩”展览汇集了各种既引人入胜又平易近人的当代艺术。洪都拉斯裔美国艺术家保罗·拉米雷斯·乔纳斯(Paul Ramírez Jonas)为其《让自由响起》(Let Freedom Ring)建造了一座钟楼，它只会演奏歌曲《为你，我的国家》(My Country, ’Tis of Thee)的最后音符。塔底有一口巨大的铜钟，铸造于弗吉尼亚州里士满郊外的一家铸造厂，观众可敲响它，完成那段熟悉的旋律。《让自由响起》诚挚动人，能吸引公民近乎放纵的参与热情，或许是一件可永远留在国家广场的作品。“超越花岗岩”的另一件作品已找到新家：瑞德·斯塔尔的《你看到的土地……》已被蒙大拿州南部的Tippet Rise Art Center艺术中心买走，那里将为其赋予一种涉及祖地的特殊意义。“超越花岗岩”展览表明，国家广场可容纳的不只是大理石或花岗岩的陵园雕像和战争纪念碑，它也可以是充满活力的、包容的和当代的。最重要的是，国家广场可以尝试新的想法，寻找与人民共鸣的方式，因为它属于人民。
欢迎转发，如欲转载、合作等
请联系∶hewenxia@modernmedia.com.cn授权